【小說】《長頸鹿男孩》選摘:牠睜開銅鈴般的褐色大眼看著我,眼裡盡是我熟悉不過的絕望

  发布时间:2024-05-19 05:54:17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琳達.洛麗奇Lynda Rutledge)紐約港船隻凌空飛過、街道淹成小河,電線炸如煙火,人群驚聲尖叫,從屋裡被沖向大海。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大颶風來襲的日子。從紐約港到緬因州,颶風鋪 。

文:琳達.洛麗奇(Lynda Rutledge)

紐約港

船隻凌空飛過、小說悉街道淹成小河,長頸電線炸如煙火,鹿男人群驚聲尖叫,孩選褐色從屋裡被沖向大海。摘牠睜開這一天是銅鈴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大颶風來襲的大眼日子。從紐約港到緬因州,看著颶風鋪天蓋地席捲整個海岸,眼裡七百條性命猶如鯖魚般回歸大海。盡熟絕望

當時,小說悉沒人有所警覺,長頸或許察覺到海面颳起風浪,鹿男或許正在憂心天邊那抹雲朵的孩選褐色怪異模樣,不曾想,摘牠睜開狂風暴雨轉瞬即到,眾人倉皇逃生。

當時的我還很年輕,骨瘦如柴的身軀緊抱住碼頭木樁,一道海浪打飛了木樁,下一刻,當我恢復意識,整個人躺在壕溝裡,一名流浪漢正扯下我的牛仔靴。看到我活過來,他放聲大叫地落荒而逃。我滿身瘀青,渾身是血,褲吊帶不翼而飛,幸好人完好無缺。倖存者們大呼小叫,有人四處求救,有人尋找靈車,我抹掉臉上乾涸的血漬,提著褲子蹣跚爬起。原先所在的船屋跟著老闆庫茲堂哥一塊被沖毀,當我找到他時,他已躺在帆船碎片之中,桅杆刺穿他的身體。我是個農家子弟,長相不算帥氣,脖子上有塊胎記,如今又落得遍體麟傷,但怎樣也比庫茲強。我這輩子跟幸運沾不上邊,但要說這是我人生中最悽慘的一天,那還真差得遠了。我原以為颶風是我生平所見最壯觀的一幕。

我錯了。

目光所及,船隻傾倒,房屋著火,屍橫遍野,警報聲大作,而你怎麼也想不到,在滿目瘡痍之中,居然能看到兩隻長頸鹿。

我來到這個地方還不到六個星期,肺部仍充斥著黑色風暴的沙塵,每吸一口氣,堵住肺部的沙塵就會讓我難以呼吸。在來到庫茲這間老鼠肆虐的船屋之前,我住在德州潘漢德地區。我有個虔誠的老媽,但我自己是個邋遢的不良少年,脾氣和牛屎一樣臭,個性像野豬一樣難搞,當地警長可認識我了。

三○年代,黑色風暴來襲,近千萬畝農田被毀,人民流離失所。有人死了,就像我爸媽和妹妹,有人跟隨奧克移民離鄉背井遷往加州,有人則像我一樣投靠親戚。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住在東岸一個名叫庫茲的陌生人。對我這個十七歲的農家子弟來說,他就好比住在月亮上的人。如今,我孤苦伶仃,在荒涼的大地上替親愛的家人挖墳,唯一能求助的對象是警長,但我不能去自投羅網。

當時一整晚,我坐在父母和妹妹的墓穴旁。天亮後,我帶著一身害死大家的沙子,蓬頭垢面跑到媽媽枯萎的花園裡,挖出她放在密封罐裡的錢幣。我沒流下一滴淚,蹣跚地走向馬路。一台聯結車開來,問我去哪,我發現自己居然發不出聲音。

「你是奧克移民嗎?」

我語塞。

「怎麼不說話,孩子?」司機說。

我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打量了我一番,大拇指比比空蕩的後車斗,隨後將我放在牧爾舒車站。正對面可是警察局啊!在等待東行列車的同時,我警惕地盯著警局大門,不然萬一被警長逮到,少不了一頓盤問。我坐上車,列車發動時,警長正好走出門和我對上眼。

火車每停一站,我就提心吊膽一次。我用老媽的錢最遠只能搭到田納西州查塔努加市,之後我跳上一列篷車,目睹一群流浪漢偷了一名乞丐的鞋子後把他推下火車,於是我偷了一台摩托車,沿路像流浪狗一樣偷食物吃,還被一名乞丐拿折疊式剃刀給搶了。車子沒油了,我就用走的,我睜著乾枯的雙眼走了又走,直到眼前出現一片望不盡的汪洋大海。

庫茲質問我的身分,我用煤塊在碼頭上寫下回答,他冷哼道:「看來我們家族裡出了個啞巴啊!」我得替他工作才有飯吃,就這樣度過了四十個無聲的日夜。晚上只能睡在船屋後頭的行軍床上,最後連床也沒了。我舉目無親,沒人來關心我,也沒人需要我去哀悼他。庫茲是沒血沒淚的人渣,我原本還打算搶了他的錢之後逃跑。

我緊抓褲子,踩過被颶風肆虐後的斷垣殘瓦。我橫越大半個美國來投靠的男人如今成了具死屍。我避開血跡斑斑的桅杆去摸他的口袋,裡頭空空如也,只有一隻幸運兔腳。我狠狠踹他,氣得破口大罵——我竟然可以發出聲音了。我一邊踢一邊罵,罵庫茲,罵陰沉的天空、黑暗的大海、污穢的空氣,也罵媽媽敬愛的耶穌和全能的上帝,直到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跌了個倒栽蔥。我仰望著滿天濛濛細雨,內心積壓已久的情緒一口氣爆發,痛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

哭完之後,我爬起來,用船繩綁緊褲頭,走回碼頭。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碼頭上,望著一艘艘滿目瘡痍的船駛入碼頭。

然後看到了長頸鹿。

碼頭上,死裡逃生的船員正在卸貨。我不記得自己何時站起來走了過去,只記得自己混在一群藍色吊帶制服的水手之中,死盯著眼前宛如一箱輪胎被起重機吊起的兩隻長頸鹿。其中一隻還活著,伸長筆直的脖子,露出一顆大頭,在挺過風暴的箱子裡搖搖晃晃。另一隻奄奄一息橫躺在碼頭上,身軀佔據整座碼頭的寬度,支離破碎的箱子像手風琴一樣包圍牠。當時,沒多少人聽過長頸鹿這種生物。在沙塵暴來襲之前,我在學校學過一點,也看過照片,所以叫得出名字。現在,一隻活生生的瀕死長頸鹿就躺在我面前……牠睜開銅鈴般的褐色大眼看著我,眼裡盡是我熟悉不過的絕望,我的背脊竄起一陣寒顫。

我所知道的動物是用來勞動、擠乳、食用、射殺的,我絕不會把豬當寵物。爸會在餐桌上逼你感謝上帝賜給我們美味的一餐。豬除了尖叫以外,全身上下都可以吃。要是你膽敢去餵食一隻流浪狗,那無異於搶了家人的食物,後果就是被打個半死。「你在搞什麼?那是隻畜生!」爸常說。我不過是個毛沒長齊的小鬼,沒資格談憐憫,一個不小心還會下地獄遭火刑。大家都說任何低等的兩腳人類都好過沒有靈魂的四腳動物。問題是,每當我注視著動物的眼睛,那雙眼睛卻比任何人類的眼睛都來得靈動有神。那隻長頸鹿躺在地上,眼珠呆滯蒼白,看得我心都碎了。那種眼神我再熟悉不過,每當爸考慮要將牲畜宰掉、埋掉或燒掉時,動物們就會流露出那種眼神。我湊上前去看,做好被一群模樣狼狽的船員推開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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