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志通欲》：朝鮮士大夫朴趾源何以創作漢文小說《許生傳》？

一位居住漢陽南山下的達志兩班後裔許生，他家裡諸事拮据但仍苦讀多年。朝鮮許生妻子一天感到十分饑餓，士大說許生傳哭著問許生：「讀書多年為什麼還不赴考？」許生笑答：「我讀書還未熟透。夫朴」夫人再問：「何不擔當工人？」許生對答：「從來未學過，趾源作漢奈何？」夫人追問：「何不從商？」許生再答：「從商無本錢，何創奈何？」夫人非常生氣罵道：「日夜讀書只學奈何，達志不工不商，朝鮮何不盜賊？」許生回應：「可惜！士大說許生傳本想花十年時間讀書，夫朴今年只是趾源作漢第七年。」隨後，何創許生便離開家園走到市集打聽漢陽城最富有的達志人，希望尋求資助。朝鮮當地的士大說許生傳人都說最富有的是「卞氏」，故許生上門向卞氏借貸萬金，而卞氏欣賞許生的態度，決定幫助他，也開始了許生棄文從商的傳奇故事。

這是朝鮮（1392–1910）士大夫朴趾源（1737–1805）創作的《許生傳》故事的開端，是朴趾源在參與燕行使團期間與使團裨將交流時，得悉的一些故事與片段重塑而成的漢文小說，他細說許生如何在無人島建立新秩序，並與卞氏的交談，闡述了朴趾源對整個朝鮮社會的經濟、社會與政治實況進行種種批判的個人看法。但朴趾源提到的卞氏不是自己憑空構想的，說的是卞承業（1623–1709）的孫子，實際參考對象就是17世紀時的倭學譯官卞承業本人。而譯官在當時朝鮮社會富甲一方的情況，是漢陽上下為人所知的。朴趾源也是順理成章的回應著社會的思考脈絡來撰寫這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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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朴趾源何以創作《許生傳》的故事？他在〈玉匣夜話〉篇首便提及：「行還至玉匣，與諸裨連牀夜語。燕京舊時風俗淳厚，譯輩雖萬金能相假貸，今則彼以欺詐爲能事，而其曲未嘗不先自我人始也。」朴趾源在交代許生的故事前，詳細解釋一位譯官如何通過使行商貿賺錢富甲天下的故事，也曾提到李樞（1675–1746）、洪純彥（1530–1598）等都是具君子之風，好評如潮的譯官。朴趾源甚至聽說譯官洪純彥曾救贖一名妓女，而後來這位女子便成為明朝兵部尚書石星（1537–1599）的繼室。這樣的傳說一直流傳在朝鮮社會，並解釋此乃壬辰戰爭（1592–1598）期間，石星出兵全力支援朝鮮之故。這些關於譯官的故事都在《許生傳》故事前，詳盡地記載在朴趾源的文集中。

《許生傳》提及的人物與故事均是虛構的，但是朴趾源為什麼可以從使團的譯官裨將裡得悉到這些故事呢？又為什麼故事裡的譯官可以毫無疑慮貸金千萬予許生？又何以朴趾源對譯官的各種媒介工作那麼關心與批判？朴趾源的《許生傳》雖然是創作的作品，講述許生在無人島建立一個重視商貿的社會，從而批判朝鮮過去強調士大夫朱子理學的堅持，並借故事主張「利用厚生」的想法。朴趾源故事裡多番強調譯官在商貿與對外交涉的故事，目的也是細數熟悉商貿的譯官，如何為朝鮮社會帶來不同方面貢獻。

從朴趾源的《許生傳》可以看到朝鮮的譯官不只是單純的技術官僚，而是一個有著多元角色的社會群體，在朝鮮，甚至是東亞世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以朝鮮為例，朝鮮既要處理對華的宗藩關係，也需涉及對日的交鄰關係，還有區域內的女真與蒙古，也是朝鮮需要考慮的周邊勢力，這些都是涉及對外勢力的互動。該國大多起用譯官以外語進行溝通及執行職務。那麼東亞世界裡的譯官如何處世，在中朝宗藩關係下，朝鮮對譯官有什麼期盼，而自身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工作，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討的話題。因此，本書有意從譯官角色的形塑作為研究的出發點，尋找譯官在東亞歷史備受忽略的因由，並從譯官的各種舉動來分析朝鮮譯官如何作為東亞世界的交流關鍵，讓朝鮮接觸世界，也讓世界接觸朝鮮。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達志通欲：朝鮮漢語譯官與十七至十九世紀的中朝關係》，華藝學術出版

圖片來源：華藝學術出版

作者透過中朝文人書寫與官方史料，探討漢語譯官在中朝關係中擔任的文化代理人的角色，闡明他們的活動如何建構與士大夫不一樣的世界觀，從而改變兩國的關係以及文化交流互動的結果，並藉此提出「東亞世界網絡」如何交織出新的東亞研究意識。

作者簡介

羅樂然
畢業於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博士，現為香港都會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助理教授。主要研究領域包括批判／思辨遺產學、清與朝鮮關係史與東亞文化交流史。

相關書摘：

• 翻譯以外，朝鮮譯官還在清朝維護人民的權益
• 為了不被中國認為是「夷」，朝鮮相當重視「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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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ex
核稿編輯：Al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