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軍 X 宋明煒《白馬與黑駱駝》推薦序:中年維特的煩惱,資深徐志摩的懺情

  发布时间:2024-05-16 19:42:56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王德威美國哈佛大學Edward C. Henderson講座教授)【推薦序】兩地詩駱以軍是當代華語世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宋明煒是美國名校衛斯理學院教授,近年以科幻研究見知學界。駱以軍生於台灣,並以 。

文:王德威(美國哈佛大學Edward C. Henderson講座教授)

【推薦序】兩地詩

駱以軍是駱軍駱駝當代華語世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宋明煒是明煒摩美國名校衛斯理學院教授,近年以科幻研究見知學界。白馬駱以軍生於台灣,與黑並以台灣為創作基地,推薦特宋明煒來自大陸,序中徐志長期定居美國。年維兩人天各一方,煩惱卻緣於文學熱情成為好友。資深甚至「好友」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懺情關係;他們是彼此的知音。

這是駱軍駱駝一種奇妙的緣分。他們藉網路互通有無,明煒摩談抱負談創作談情懷,白馬每每不能自已。與黑言之不足故嗟歎之,推薦特嗟歎不足故歌詠之,遂有了詩。他們的詩作有的空靈抒情,有的充滿人間氣息,原非刻意為之,合成一集,卻有了巧妙的對應。《白馬與黑駱駝》是他們各自跨越時空、專業、想像界限的嘗試,也是友誼的見證。

《白馬與黑駱駝》不全然是古典或浪漫的,個中另有奇趣。詩集原名《合肥集》,「合肥」既遙指他們的家世淵源,更是兩個胖大中年直男的重量級告白。他們幽了自己一默。曾經在美東見證這樣的場面:梭羅不食人間煙火的華爾登湖畔,但見胖嘟嘟的白馬,黑黝黝的駱駝信步走來,果然舉足輕重。 奇妙的是,他們寫起詩來,倒是舉重若輕。中年維特的煩惱,資深徐志摩的懺情,經過淬煉,乃成為歌哭的真誠見證。人生本來就是複雜的,詩人不能為體重負責,詩人只為最純粹的文字負責。

以軍、明煒和我的因緣其來有自。回頭看去,大約是1992年吧,我應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陳芳英教授之邀作課上演講。以軍正是她的學生,當時剛贏得文學大獎,成為文壇矚目的新星。文字裡的駱以軍世故頹廢,流露一股痞氣。殊不知見了面卻是個粗大羞澀的男生,結結巴巴,簡直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們胡亂應酬幾句,大約不離努力加油等陳腔濫調。以後幾年,以軍進入創作爆發期,《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妻夢狗》、《月球姓氏》⋯⋯相繼出版。他的文字華麗枝蔓而隱晦,讀者卻趨之若鶩。的確,我們是以讀詩歌的方式讀他的小說。

1995年,以軍自費出版詩集《棄的故事》,儼然現出他骨子裡的詩人真身。詩作以遠古「棄」的出生神話作為核心,述寫世紀末的荒涼境況,生命捨此無他的臨界選擇,還有「愛」作為救贖的可能與不可能。「棄的詩學」於焉興起,成為他創作最重要的母題。現實人生裡,他正面迎向重重考驗。《遠方》講述父輩故鄉有如異鄉的遭遇,《遣悲懷》寫故人之死帶來的巨大悲愴,無不來自個人經歷。《西夏旅館》鋪陳族群滅絕的史話/寓言,殘酷而淒迷,則是「棄」的詩學的極致發揮了。

2000年夏天,我在上海初見明煒。他申請赴美獲得多所名校獎學金,最後選擇我當時任教的哥倫比亞大學。猶記得在虹橋機場一眼就認出明煒,地道山東大個兒,滿臉誠懇。還沒等到行李,他已經進入正題,報告博士論文打算作青春與中國,一路談到旅館,欲罷不能,直到他的妻子秋妍提醒也該讓王老師休息了。但誰能擋得住明煒的熱情?第二天同赴蘇州會議,一路繼續談未來計畫。五年之後,他果然以此為題,完成論文。

明煒敏而好學,尊師重道,家教頗有古風。但在溫柔敦厚的教養下藏著執著與激情,每每一發不可收拾。這令我感動,但要到幾年後訪問他的家鄉濟南,才算恍然大悟。他陪我遊大明湖,匆匆介紹名勝景點後,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院落。他告訴我十六歲就出入這個地方,與各角落走出來的民間詩人往來,每逢佳日,各自將得意之作掛在鐵絲線上曬衣服似的公諸同好。那是天安門事件之前的年代,抒情的年代。明煒為自己取的筆名叫大雪。這是白馬的前身了。

以軍、明煒初識於2005年我在哈佛主辦的一次會議上。那應該是海外華語語系研究首次大型活動,出席作家有聶華苓,李渝,也斯,黎紫書等。明煒正在哈佛擔任博士後研究,躬逢其盛,與以軍一見如故。他們往來的一些細節我其實是後知後覺,但記得明煒2006年來台開會時見到以軍的興奮。此時《西夏旅館》將要出版,以軍的搏命之作。那樣繁複壯麗卻又充滿憂鬱與非非之想的作品,是以健康換來的。而明煒的生命也似乎醞釀某種不安。這兩人開始有了同病相憐之歎。幾年之後上海又一次相聚,一天一大早旅館餐廳見到他們正兒八經的聊失眠,聊安眠藥的處方和藥效,如此同仇敵愾,簡直要讓我為前一晚的呼呼大睡而慚愧不已……。

過去十多年,以軍和明煒走入人生另一階段。以軍靠寫作維生,出了不少品質時有參差的書,明煒則忙於種種等因奉此的學術活動。以軍遊走文壇,談笑風生,殊不知身心俱疲,明煒的學問做得有板有眼,卻時而悶悶不樂。曾幾何時,他們陷入自己設置的黑盒子。然而現實越是如此緊迫壓抑,反而越激發找尋出口的想像。2014年以軍出版《女兒》,以科幻角度介入他擅長的倫理荒謬場,另人耳目一新。之後《匡超人》、《明朝》等作形成一個類三部曲的系列。與此同時,明煒已經開始他的科幻研究。劉慈欣,韓松,王晉康……曾經的邊緣作家陡然成為時代新寵,明煒的推動功不可沒。時至今日,我總戲稱他的影響力堪稱科幻教父。

以軍和明煒有如不同軌道上行進的星球,卻每每相互吸引。他們對異托邦世界的迷戀,對宇宙幻象的遐想,對人性幽微面的驚詫,對巴洛克、曼陀羅、波拉尼奧(Roberto Bolaño, 1953-2003)、壽山石甚至機器人的親近,不都是在現實以外,擬造、遙想另類空間?歸根究柢,那正是一種由詩和詩意所啟動的空間,唯有詩人得以一窺究竟。事實上,不論小說創作還是學術研究,以軍和明煒從來沒有離開他們的青年夢境太遠。在夢裡,正像劉慈欣的《詩雲》所描寫的那樣,大地沉落,星雲湧現,定眼望去,那星雲其實是無盡的詩行翻騰攪擾所形成的文字奇觀,浩瀚瑰麗,彌散天際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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