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评论文：朱家安
面對進步價值倡議，安人一種常見的類社反駁是：
- 沒錯，過去社會很不平等，會過女性、去糟原住民、但現黑人受到壓迫和奴役。已經
- 但現在社會已經平等了，沒問這些人都受到公平待遇，題對也沒人歧視他們。安人
- 所以雖然過去的類社女性權益、原住民權益和黑人權益倡議很合理，會過但現在的去糟女性主義倡議、原住民文化保存、但現「黑命關天」（Black Lives Matter）都是已經過度索求、貪得無厭。沒問
現在社會並沒有平等。不管在美國還是台灣，大部分政治權力依然掌握在（白人）男性手上、女性掌握更少權力，因此也領取較少薪資，並無償負擔大半家務勞動、原住民文化不受尊重，且很輕易就能被漢人用方便的詞彙羞辱。不過這篇文章並不想要藉由這些證據證明上面那種反駁是錯的。這篇文章想要用一種更一般和抽象的方式，去說明為什麼上面那種反駁吸引人但站不住腳。
恭喜！今年人類首次道德及格！
人類歷史血跡斑斑，小孩、婦女、戰俘、奴隸，在過往大部分時間裡，人類社會的特色就是剝削和壓迫多數人來維持少數人的生活。所幸平等、自由、人權等概念在19世紀逐漸覺醒，並藉助20世紀人類差點毀滅世界的餘悸快速的擴張，因為大家都相信若無法維持普遍尊重，就無法維持和平，那麼遲早會有下一個強權首領（或者沒當上畫家的人）把手伸向毀滅性武器啟動鈕。
總之，我們人類在20世紀相當努力，把女人、黑人、小孩和各種原住民該有的權利和尊嚴都還給他們了，所以我們在21世紀才能過上現在這種真正人人平等的生活，20世紀的末日危機換來現在道德及格的人類社會，還不壞吧？
真要是這樣就好了。在我看來「人類社會過去很糟，現在好多了」是很合理的判斷，「人類社會過去很糟，現在就沒問題了」則過於天真，幾個考量：
1. 最好是你這麼好運
若從人類開始寫《聖經》的時間計算，人類歷史三千五百年，當中大多數的時間都充滿暴虐和傷害，「然而幸運的是，就在三十年前我們剛好解決了所有問題，讚哦」，這種說法你真的買單嗎？憑什麼你如此幸運活在這個天選的時代？
2. 我們沒理由認為道德價值已經進展到終點
古時候那些「血統純正」的成年男性是昧著良心、背負著罪惡感去奴役女性、兒童和奴隸的嗎？還是說他們根本不覺得那有什麼問題？
道德價值需要時間進展，許多現在認為普世的價值在過去並不普世。直到最近兩百年，人類才逐漸認為「自由」、「平等」這些概念是不分族群一體適用。我並不認為今年人類社會的表現有完全滿足上世紀開始普遍承認的「自由」和「平等」這些價值，但就算是，人類對「自由」和「平等」這些價值的肯認，就是道德進展的終點了嗎？很難說。
如果你「感覺」現在的社會的貧富差距、性別和族群在勞動上的差異沒有什麼問題，應該想一下：兩百年前的中國人也「感覺」世襲階級社會、刑求和女性裹小腳沒有什麼問題。如果當時的中國社會離道德及格還很遠，我們沒理由認為我們所在的社會已經達標。
3. 我們沒理由認為我們已經看見了所有錯誤
如同道德價值會逐漸進展，人類的認知能力也是。隨著我們對於自由、責任分配和因果關係的理解進展，我們可以辨認出社會上更細緻的問題，例如許多成年人具備歧視女性的心態，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壞人，而是因為他們在比較傳統的社會成長，沒有學到性別意識。這種細緻的發現讓我們得以更好的方式解決問題。
人類的認知能力還在進展中，這意味著社會上現存的錯誤我們雖然察覺得越來越多，但尚未窮盡。有些錯誤的察覺需要我們有足夠完整的概念，「性騷擾」、「霸凌」、「情緒勒索」這些詞彙應該都是近一百年才發展出來的，你可以想像看看，若手上沒有這些詞彙以及相應的概念，你是否能憑自己的本事獨力看出這些事情有問題之處。
另一個例子：體罰過去被認為是「師長應得的管教手段」，直到相當晚近，才開始被視為無法容忍的暴力，而就在本週的台灣，家長打小孩到底是家暴，還是說只是過度管教，對一些人而言顯然還是有爭論的空間。
要主張現在的人類社會已經達至道德終點，我們得要認為自己已經辨認出社會上的所有錯誤並且加以改進。但考慮到上述這些，我們真的有自信能說自己已經辨認出社會上的所有錯誤嗎？
人習慣把現實當合理
雖然我們沒有理由認為現代社會已經達致平等，但我們往往傾向於這樣認為。一部分的原因，是我們習慣把既有的現實當成合理的，特別是當自己是享受利益的一方，或者當自己已經苦過來的時候。
有些男人抱怨自己的妻子竟然提議讓其中一個小孩跟媽媽姓，好像小孩跟爸爸姓並非父權社會給男性的特權，而是自然定律、天經地義。在傳統社會當媳婦、在台灣當兵的痛苦和不公，許多人都能感受，但當他們退伍、「熬成婆」，又容易一副「大家都這樣經歷，所以很公平」的樣子。人容易把現實當合理，而我們得後退一步，察覺自己有此傾向，才有機會更準確的觀察和評估現實，以實現自己想要的世界。
※感謝鄒凱業、劉維人和koyun給本文初稿的諮詢意見。
本文經Readmoo閱讀最前線授權刊登，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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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潘柏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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