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孫天心院士解密「示證式」語法:這幾種語言「講話自帶證據」,用聽的就知道可信度多高

  发布时间:2024-05-17 00:18:35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採訪撰文:黃楷元|責任編輯:田偲妤|美術設計:蔡宛潔你是個言之有據的人嗎?胡適先生曾說過「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當有人質疑你時,你就必須提出證據來。然而,世界上有些民族在說話時會「自帶證據」,真正落 。

採訪撰文:黃楷元|責任編輯:田偲妤|美術設計:蔡宛潔

你是專訪證式這幾種語知道個言之有據的人嗎?

胡適先生曾說過「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孫天士解當有人質疑你時,心院你就必須提出證據來。密示然而,語法言講世界上有些民族在說話時會「自帶證據」,話自真正落實言之有據。帶證度多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專訪孫天心院士,據用在翻山越嶺深入藏族部落後,可信揭開神秘的專訪證式這幾種語知道「示證式」語法。究竟藏人如何在每句話中結合證據?為何會發展出如此特殊的孫天士解語法形態?一起來認識言之有據的溝通方式,從語言的心院多樣性中,體會不同文化的密示繽紛之美。

1圖片來源:研之有物
中央研究院孫天心院士

班長走進鬧哄哄的教室,大聲宣佈:「期末考取消了!話自」這時候,同學們會怎麼反應呢?

「真的假的?」

「誰跟你說的?」

「你怎麼知道?」

類似這樣的場景,在日常生活中時時可見。班長原本講的話,資訊不夠,欠缺「發言依據」。得透過其他的詞彙、語句,去把那句話「補充」得更加可信。像是:

「老師要我跟大家說,期末考取消了!」

「我看到公佈欄上寫,期末考取消了!」

但有的語言,直接在「語法」之中,就融入了這段話的「證據程度」,讓發言的人真正做到「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聽者也能立即判斷這段話的可信度。這就是語言中的「示證式(evidential)」,也是中研院孫天心院士一項引人入勝的研究。

如何用語法的形態變化,讓講話可以「自帶證據」呢?用「時制(tense)」來打個比方,要表示「那時候他很快樂」,中文必須額外加上時間副詞「那時候」;但有現在–過去時制形態的英文卻只需改變動詞形式「He WAS happy」,就可表達時制。

「示證式」也是相同道理。孫天心院士表示,世界上大約有四分之一的語言,會藉由語法形態變化,直接表達陳述的證據。例如南美洲的Quechua語,就有三種不同的動詞後綴(語尾),對應三種證據狀態:直接證據(親眼所見)、間接證據(由情況判斷)和聽聞證據(由他人提供)。

1圖片來源:研之有物(資料來源|孫天心新科院士演講稿)
南美洲Quechua語「示證式」形態變化

台灣人熟悉的母語和外語中,示證式的用法不易見,不過在跟漢語同屬漢藏語系的「藏語」,就存在細緻的示證區別。孫天心院士是國內少數精研藏語的專家,就用示證形態特別豐富的「達古藏語」,來為我們介紹這個有趣又有點燒腦的機制。

證據強度的關鍵:如何及何時取得訊息?

1圖片來源:Wikimedia
達古藏族居住在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黑水縣,語言帶有形態豐富的示證式。

如果你是一位達古藏語的使用者,你在講話時會特別留意言談中的證據強度,來決定動詞的形式。而證據有多強,則關乎你如何得知所要陳述的訊息。

首先,當你講的事情是你自己現在或過去的「自主行為、習慣或持續性狀態」,由於這些訊息本來就掌握在你手中,需使用「親知示證」(動詞後綴 -lə),這也是證據強度最高的形態。

若是陳述自己親見的他人行為,或自己的「非自主行為」(例如不小心跌倒),你就是個「目擊者」,仍然擁有高度的訊息取得權,需使用「親歷示證」(動詞後綴 -wɐ)。

若某件事發生當下並沒有參與(包括雖在場但未察覺),而是在「事後察知」的話,不同於前兩種情況,你這時只掌握「間接」訊息取得權,需使用「後知示證」(動詞後綴 -tsə)。

前述這三種情況是以訊息取得的來源來界定,而另外一種區分標準,則是從「認知整合的程度」來看。比方說,某件事情才剛剛發生、甚至正在進行中,你雖然是「直接」取得這些現場、當下發生的訊息,但認知上還來不及完全整合,需使用「新知示證」(動詞後綴 -wuʔ)。

如果認知整合的程度比較充分,像是你陳述的是自己當前的生理、心理狀態,或對於外界情況較長時間的觀察結果,則需使用「深知示證」(動詞後綴 -jiː)。

1-LAPTOP-NBA1O242圖片來源:研之有物(資料來源|孫天心新科院士演講稿)
達古藏語的示證形態系統

於是,達古藏語的使用者光聽你使用的動詞形式,就可以判斷你講的話有幾分證據了。

除了這種陳述句之外,示證式也可以用在疑問句中,用來「判斷與猜測」對方回答時所提供的證據。如果猜錯,回答者也同樣可以用示證式來推翻提問者的判斷。

看起來眼花撩亂?但對於把達古藏語當成母語的人來說,這些都是有如呼吸一般的本能反應。而巴布亞新幾內亞的Wola語更為複雜,甚至把「受話者」的證據也考慮進去,稱為「集體示證」。這讓Wola語「做了(某事)」的謂語形態竟然有多達57種變化!

示證式「解碼」:從語言使用中窺見生活軌跡

然而,為什麼藏語、Quechua、Wola這些語言會發展出「示證式」語法呢?這些使用示證式的民族,有什麼地緣上、親緣上的脈絡可循嗎?

孫天心院士介紹,學者發現世界上有三處「示證熱區」:喜馬拉雅山區、新幾內亞高地、南美洲西北角。這些區域的地理條件落差很大,看不出共通性。

1圖片來源:研之有物
世界三大示證熱區:喜馬拉雅山區、新幾內亞高地、南美洲西北角

以藏語而言,古代藏語並沒有嚴謹的示證區別,直到現代才發展出來。各地的藏語方言在示證體系的繁簡不一、形式也無法對應,顯見示證式的語法化、多樣化,是在相對短暫的時間內各自發展出來的。空間地緣、歷史親緣,恐怕都不是關鍵因素。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民族在講話時都特別「實事求是」呢?

目前看來,有複雜示證區別的語言,多使用於小型或封閉的語言社群。

這個問題,不只語言學家好奇,人類學家也感興趣。在大量的田野調查及資料分析後,學者們發現,越是小而封閉的社會,人們彼此熟識、互動頻繁,你早上講話不實在、可能下午就被抓包。

這種氛圍下,為了避免被指責和質疑,對於訊息交流時的「言語誠信」就會要求較高,語言中的示證式便應運而生。龐大而流動快速的社會,人際關係較為疏離,就比較難以在語言中發展出示證的用法。

1圖片來源:孫天心院士提供
四川黑水縣達古藏族的自然村

在南美洲秘魯的Nanti語言社會,示證式甚至不只是語法,而是一種根深柢固的「價值」。當地的不成文規範,提及他人行為時只能陳述親眼所見,或引用當事人自述,不能揣測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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