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评论黃子華曰：「男人三大願望，被自病死發達升官死老婆。殺或史唔係殺老婆。突發我係話一個完美嘅老婆，中國自戕會識得喺男人有權有勢有財有錢嘅時候，皇帝自己忽然之間無端端，迫令死咗！群臣」
世事何來這麼完美呢？我們都會心微笑，被自病死這是殺或史理想和現實落差的荒謬。但在中國源遠流長的突發歷史，確實有不少老婆忽然之間無端端死咗。中國自戕中國文化傳統愛用的皇帝比喻，「妝罷低聲問夫婿，迫令畫眉深淺入時無」，群臣丈夫往往象徵了皇帝、被自病死掌權者，而妻妾就是官員、求知遇者了。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如果僅是因為皇帝的意願而自殺，未免太沒有價值，何來士大夫、知識分子的骨氣呢？捨生取義，應該寧死不屈才對吧。有趣者乃，這句我們耳熟能詳的名言，來自中國士人的典範之一，司馬遷〈報任少卿書〉：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厲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阱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
Photo Credit: ZazaPress Public Domain 世人最記得司馬遷兩件大事，一是寫出《史記》，名留青史；二是身受腐刑，慘遭閹割。中國漢代官員被迫自殺者眾，遠超其他朝代，甚至有不少論文羅列名單，分析箇中原因，像為了保全名聲、畏罪自殺、政治鬥爭等。
司馬遷或許提供了最有力的說法，這位曾身陷牢籠而未曾自盡的人。他形容，其實當你身在牢獄之中，毀肌膚、斷肢體等，其實再想堅持，也無尊嚴可言。即使是百獸之王，一被拘禁，也得搖尾求食威嚴盡失，這也是為什麼土大夫入獄前都心動自戕之因了。
畢竟，常人又如何捱過這痛苦呢？漢代牢獄之苦遠非我們所能想像，酷刑可不止滿清才有，古代刑具極多極恐怖，養尊處優的達官貴人自然寧死不屈，遇到要入獄的危機，收到風聲，先行自盡了。
我們或者會想到：皇帝權傾朝野，伴君如伴虎，虎口一張直接除去那些眼中釘，不是更直接了當嗎？這裡涉及了皇帝治術的政治計算，以及「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的權謀詮釋：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內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於貴臣之近主乎！
中國文化向來是一個同心圓的概念，由天子人主作為權力、宗族核心，再一步一步擴散出去，愈親近者權力愈大。《漢書·賈誼傳》記載，君主之尊如同宮殿的廳堂，群臣就像廳堂下的台階，百姓則如平地。被自殺的原因是「投鼠忌器」，當老鼠靠近珍貴的器皿，若不小心用力過猛，隨時可能損壞了寶物！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見血殺人，用各種方法迫令那隻老鼠自行了斷。器皿之喻，在於皇帝的尊嚴，動輒讓世人看見清除異己，血腥粗暴，豈不有辱禮義之邦？若說群臣行事不正，品德有誤，最後還不是有損龍顏？
賈誼引《禮記》「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詮釋導出「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知道自己身有大罪者，皇帝欲擊殺之，請跪而自裁，這樣才算得上保全君臣之禮。
如此被自殺，古稱「隱誅」，隱密地誅除之，既能保天子顏面，也總比坐牢受刑、身敗名裂為好。但要如何讓那些該死之人，知道是時候壽終正寢呢？皇帝往往有千百奇怪的方法告知，有趣荒誕。
「昭殺漢使者，文帝不忍加誅，使公卿從之飲酒，欲令自引分。昭不肯，使群臣喪服往哭之，乃自殺。有罪，故言死。」
漢文帝的舅父薄昭，外戚之貴，身居高位，有次無理殺害朝廷使者，犯了死罪。投鼠忌器，漢文帝派人勸其自殺，薄昭不願，於是再動用「群臣喪服往哭之」，召集全世界身穿喪服哭腔叫你去死。薄昭大概知道，再糾纏下去場面只會更加不堪，唯有自殺。
另外還有一單千古奇案，漢成帝時逢「熒惑守心」天文異象——據今人黃一農教授研究指，並無發生——占星官認為可能危及天子性命，故提議丞相翟方進作替死鬼。
這背後各有政治原因，未有定論，但據皇帝給他的策書，暗數不是，最後「使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養牛一，君審外焉」，牛酒是朝廷對大臣告病辭職的賞賜，翟方進得知暗示，自殺身亡。漢成帝後來親身弔唁，隱藏真相，宣稱其突發病亡，諡封爵號。
不過，也有些比較曲折離奇的例子。像西漢名將周亞夫，夫人制止其自殺，在獄中「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慘遭折磨而死。清朝慈禧太后因義和團慘敗，必須向外國交代，「查辦拳匪」，軍機大臣趙舒翹只得作替罪羔羊，吞金不死，鴉片、砒霜不死，最後以皮紙悶死自己，其妻亦服藥自盡，慘不忍睹。
中國皇帝的隱誅傳統，他人被自殺或突發病死的做法，保全顏面，穩定軍心，也讓百姓蒙在鼓裡，自然天下太平，千秋萬世。
文章獲授權轉載，題目由編輯修改，原文可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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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ex
核稿編輯：Al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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