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王同室：我目睹她“卸下人设”疲倦冷淡又悠闲自然的另一面

96岁的女王升遐，既在意料之中，疲倦对英国人来说又依旧是冷淡令人震惊的新闻。毕竟伊丽莎白二世的又悠存在贯穿了当代几乎所有英国人的人生记忆：这么多年来，她总是闲自在那里，好像永远不会离开。卸下人设直到去世前的女王两天，她还亲自任命了在位期间的同室第16位首相，可谓是目睹面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在英国生活多年，疲倦我也曾在不同场合见过几次皇室成员，冷淡这里特别想起几年前我和女王同室做礼拜的又悠事儿。

我当时作为接受出庭大律师训练的学员，能申请去女王私家的温莎皇苑行宫 Cumberland Lodge参加英国大律师公会四大殿的全封闭性庭辩集训。Cumberland Lodge位于和温莎堡直接相连的巨大林地里面，始建于1650年，第一家住在里面的，是温莎皇苑首任大总管、查理二世最宠爱的近侍Baptist May。当时皇室就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这幢行宫的入住者，必须是君王“最好的朋友”。

总管退休之后，入住这个行宫的第二家，是丘吉尔公爵一家。公爵夫人Sarah Churchill是当时安女王的最好的闺蜜，在朝野里权倾一时。她的子女也都是皇亲贵胄，后代对英国的影响非常大，比如温斯顿·丘吉尔，就是这个家族的。公爵夫人的二女儿，嫁入了Spencer伯爵家族，那个家族后来有一个女孩子成了英国王妃，就是那个红颜薄命的戴安娜。

接着丘吉尔家族住在行宫里面的，就是这个Spencer伯爵家族，再然后就干脆基本全部是皇亲了：比如乔治二世的小儿子威廉王子，乔治二世的孙子亨利王子，乔治三世的儿子奥古斯丁王子等等。最后住在这里的贵族，是末任爱尔兰总督菲姿兰爵士。他去世之后，行宫被鲍德温首相用作办公室一段时间，那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爱德华八世，即是在这座行宫里被鲍德温宣布废黜的（当然，本人也公开宣布逊位，这是两个程序）。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最终才有了伊丽莎白二世继位的可能。

二战后，重视教育的乔治六世以身作则，把Cumberland Lodge做成了一个皇家慈善机构，专门给高等学府作集训用。训练英国所有法官和大律师的四大殿的监护人自古以来就是英国皇室，所以算是有优先权来用这个行宫。而行宫的产业所有权呢，还是延续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属于君王“最好的朋友”。当时伊丽莎白女王“最好的朋友”是谁呢？是菲利普亲王。所以这集训的房子，理论上是亲王在后花园里的别墅。

集训贯穿周末，周日我们可以去行宫隔壁的皇家小教堂做礼拜或观礼。之前几日午休散步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宫苑内的皇家旗帜升起来了，这就说明女王不在伦敦，而在温莎堡内。于是我们都知道，周日有可能和女王一起礼拜。周六晚上，我们每人拿到一个特别的通行证。通行证上说明我们需要如何集合：除了很小的手袋，我们不可以随身带任何东西，特别是照相机和手机，全部禁止。我们还被交待如果见到女王，不可以有任何主动的肢体接触，不可以传递任何东西。

周日到了，我们作为皇家的客人进入了温莎皇苑的私家礼拜堂Royal Chapel。教堂非常小而古旧，隐藏在一片树林区内，简单朴素，一点华丽的装饰都没有。我们到达的时候，外面的草坪上有一打小男孩在踢球——他们都是唱诗班的男孩子。

我们鱼贯而入，每人领取一本当日的手册。教堂一共只能坐七八十个人，我们中殿成员坐进去，基本上就挤满了教堂右翼。于是牧师一进来，他的欢迎词就是：看上去今天你们整个中殿都搬家来这里了；哄堂大笑。女王是怎么进场的我们没有看见，只知道礼拜期间她坐在管风琴旁边的屏风后面。仪式倒是和普通的教堂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结合圣经和时事布道，间隔唱几首歌而已。仪式结束后，女王先离场，我们都站着不能动。等我们可以离场时，走到教堂外的草坪上，啊，老太太就站在那里。

她离我们四五米的距离，向围成半圆圈的我们慢慢点头致意。女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她并没有笑，看上去有点疲倦有点冷淡。这原本就是一个私人的场合，没有必要作秀。她穿了一身蓝色裙装，戴了个蓝色大礼帽，身边有一位全身粉红套装的贵妇人陪同。牧师出来后，女王和他以及那位贵妇一起略寒暄了一番，看上去熟稔而轻松，也毫不在意我们聚集在旁边的这些中殿会员。然后女王再向大家轻轻点了个头，和那个粉红贵妇以及两个男士（应该是保镖）一起走向旁边的一辆黑色路虎。

出乎我意料的一幕出现了：两个男士都坐到了后座；粉红女士坐到了副驾驶位；而从驾驶座打开车门进去的，居然是女王自己！原来她是自己开车回温莎堡啊，九十岁老太太真酷。理论上女王是英国唯一没有驾照可以开车的人——所有驾照都是她签字颁发的。况且她是在自家花园里，地方那么大，也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开车也算是一种独立的表现吧。据说她最爱路虎，二战期间参与开救护车的行动，自己还会修车呢。

女王这种疲倦冷淡同时又悠闲自然的一面，在她或者其他皇室成员的公共活动上应该是看不到的。21世纪的皇室，不仅仅是君主立宪制之下英国国家的象征，也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和公关机构。包括女王本人在内的每一个成员，在出席公共场合时，如同品牌的需要，都有着精心安排的固定的人设。在英国，一般普通民众只有在偶尔的重大庆典比如女王登基周年日马车驶过皇宫前的大道时，如果挤得进去，能够有惊鸿一瞥。每年的皇家赛马会上当然也有机会看到热爱赛马的女王出席，但那也不是每一个区域都可以轻易看到她。绝大多数时候，她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是遥远而神秘的。

皇室成员当然也有公共职责需要履行，但能得到女王和排名靠前的皇室成员访问或进行剪彩这类活动的机构，也往往不是普通机构。我另外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室成员，是在中殿的主殿内，由当时的剑桥公爵即威廉王子为中殿的年度法哲学辩论会决赛进行开幕。这个年度法律界的盛会每年由上诉法院和最高法院派出三位全国最高级的大法官来进行裁判，原本就是极为正式肃穆的场合。哪怕那样，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那天我们这种普通会员根本没有被提前告知来进行开幕演讲的是剑桥公爵。我只是到了门口时，才感觉入殿的门票检查似乎比平时更严格一点，所以见到公爵开幕的确吃了一惊。他温文尔雅，微笑庄重，显然这是多年训练出来的标准状态。至于开幕词，说实话他当时有文稿，基本就是照本宣科，中规中矩而已。我坐在前排也没怎么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开幕词，倒是仔细观察了他时不时低下来看稿时露出的头顶，想着如果连威廉的发际线也没办法保住，别人还能怎么样呢……这就是我一个普通人看到威廉时的真实感想。

回到女王。她作为不列颠联合王国和英联邦的精神象征，这些年来在地域政治和国际关系上的作用是无与伦比的。英国接下来的皇室成员可能无法继续这样的凝聚力，她的去世或会给英国带来深远的影响：苏格兰何时独立？北爱是否会再乱？英联邦是否会分崩离析？乃至整个君主立宪制体系会不会继续，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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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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