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追憶逝水年華:第一卷》選摘:最後我還是睡著了,儘管媽媽沒來和我說晚安

  发布时间:2024-05-17 11:53:44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很長一段時間,我早早就寢。有時,燭火才剛熄滅,我的眼睛便已闔上,甚至還來不及告訴自己:「我要睡了。」然後,過了半小時,一想到尋求入睡的時間該到了,我又清 。

文: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

很長一段時間,小說選摘我早早就寢。追憶最後著儘有時,逝水說晚燭火才剛熄滅,年華我的第卷眼睛便已闔上,甚至還來不及告訴自己:「我要睡了。還睡」然後,管媽過了半小時,媽沒一想到尋求入睡的來和時間該到了,我又清醒過來。小說選摘我想放下自以為還拿在手裡的追憶最後著儘書,吹熄蠟燭;入睡的逝水說晚同時,不斷思考著方才讀到的年華內容。但那些思緒轉化成了個有點特殊的第卷樣貌,我覺得自己彷彿就是還睡書裡講述的:一座教堂、一曲四重奏、法蘭西一世和查理五世的敵對競爭。醒來後,信以為此之念還殘留了幾秒,並未驚動理智,但有如鱗片壓住我的雙眼,阻礙我以眼睛去感知蠟燭並未點亮。

然後,我開始感到那念頭非我的智力能理解,如同靈魂轉生之後不再理解先前某世的思想。書的主題從我身上脫離,我得以自由決定運用與否。一旦視覺恢復,我十分訝異周遭竟如此幽暗,對我的雙眼而言溫和恬適且沒有負擔,但對我的神智或許更是如此,因那幽暗宛如一件沒有緣由之事,無從了解,像一件真正晦暗之事。我揣測現在可能是幾點鐘。我聽見火車的汽笛,時而較遠,時而稍近;有如一隻林中鳥兒的啼唱,標示距離,向我描述荒蕪的鄉野何等遼闊。穿越其中的旅人匆匆趕往下一站;新的地方、不習慣的行為模式、最近一次閒談,至今仍在深夜寂靜中揮之不去的那異鄉街燈下的訣別,以及歸鄉的溫暖,由於這一切引發的激動,他走的這條小徑將深深印刻在他的記憶中。

我將臉頰輕輕靠上枕頭舒適柔軟的頰,那飽滿而清新的觸感一如我們孩提時的臉。我擦亮火柴照看手錶。午夜已近。就在這種時刻,當一個被迫踏上旅途、不得不住進陌生旅店的病人因病情發作而驚醒,瞥見門縫有光,會感到慶幸。多幸運啊!已是早上了!不久後,僕人們就將起床,他就能按鈴,就會有人過來救他。病痛得以緩解的期望給了他受苦的勇氣。正好,他相信他聽見腳步聲了,那腳步逐漸走近,卻又隨即走遠。房門下那一縫亮光亦已消失。原來是午夜。煤氣燈剛被關掉,最後一個僕人離開,他必須整晚受苦,沒有解方。

我復又睡下,僅僅偶爾短暫醒來,就那麼一小會兒,讓我聽到牆面鑲板縮脹的咔啦聲響,我睜開眼睛注視幽暗有如萬花鏡般的千變萬化,藉著片刻的微醒意識,以及很快又恢復的遲鈍無感,我品嘗睡意:傢俱,房間,所有一切,以及只占一小部分的我,皆沉浸其中。又或者,睡著睡著,我毫不費力地便回到人生初期某段至今從無演變的歲月,稚齡時的恐懼再現,像是叔公揪住我的卷髮,還有這頭卷髮被剪落、散去的那一天——那一天,對我而言,一個全新時期就此展開。睡夢中的我本已忘記這件事,為了逃脫叔公的魔掌而清醒,便又立刻回想起來。不過,為求謹慎,我先用軟枕將頭整個圍起護住,而後才又回歸夢境的世界。

偶有幾次,如同夏娃誕生自亞當的肋骨,在我入睡之際,一個女人從我大腿上某個不當的位置誕生。她從我正在享受的歡愉中成形,我兀自幻想是她給了我那份快感。在她體內,我的軀體感受到自身的炙熱,想再次與之相連;我總在此時就醒來。相較於剛剛才分離的這個女子,所有人在我眼中皆顯得十分疏遠。那不過是一會兒前的事;我的臉頰還因她的熱吻而發燙,身上的肌肉還被她的體重壓得痠痛疲累。如果,像以前曾出現過的幾次,她的長相近似我在真實人生中認識的某位女性,那麼我將盡全力達成這個目標:找到她。如同那些人,為求親眼見到一座渴望已久的城市而踏上旅途,並想像在現實中竟可能享受到夢境的魅惑迷人。關於她的回憶點滴消散,我已忘記夢中的女孩。

一個睡著時的人將時刻流逝的跡線、歲月年華,以及世界景物的序列圈繞在身邊。一醒過來,直覺便驅使他前去探詢,一秒即能辨識所在地點,判別在清醒之前已過了多少時間。但這些排序可能混亂,中斷。歷經些許失眠後,時近早晨,正當讀書之際,忽然遭到睡魔侵襲;與平時睡姿實在太不相同,只消抬起手臂便能阻擋太陽,令亮光倒退。結果在醒來的第一分鐘,他再也不知那時究竟是幾點,會以為自己才剛上床。若他以另一種更偏差、更凌亂的姿勢陷入昏沉,比如,晚餐後癱坐在沙發上,那麼,脫離軌道的世界裡必然全面顛倒錯亂:神奇的沙發椅會帶他在時空中疾速旅行,而在睜眼那一瞬間,他會以為自己還在幾個月前,躺在另一個國度裡。

不過,就算在我的床上,只要睡意夠深,讓我的心神完全放鬆,這次睡眠就會與我所睡之處的空間配置脫鉤;那麼,夜半醒來時,由於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甚至,在乍醒那瞬間,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只有或許在動物心靈深處輕顫著的那種原始、真樸的存在感,我簡直比穴居山洞的人類更一籌莫展。然而回憶——關乎的尚非我所在之處,而是我曾住過、而且可能置身其中的地方——宛如從天而降的援兵,將我拉出憑我一己之力難以脫困的虛無之感。一秒不到,我便穿越了幾個世紀的文明;朦朧睡眼望見的景象:煤氣燈,還有大翻領襯衫,一點一滴重組了我的自我的天生特質。

也許周遭事物靜止不動是我們的確信強制生出的結果。由於我們對它們的想法頑強不搖,故而堅信在周遭的就是這些,而非其他。儘管如此,當我這麼醒來,神智便開始騷動,徒然尋求得知我在哪裡,努力在幽暗中環視種種事物、地域國家、韶光年華。我的身體麻木遲鈍,難以翻動,試圖根據疲憊的形態判辨肢體的位置,藉此歸納出牆壁的方位,傢俱的擺設,以便重新建構並說出當下所在的住處。肢體的記憶,肋骨的記憶,膝蓋和肩膀的記憶,一個接一個地為我呈現了好幾個這軀體曾睡過的寢室;然而,在它周圍,一道道看不見的牆,依據想像中的房間格局變換著位置,在漆黑中不停旋轉。我的思考在時間與形狀的門檻上遲疑,甚至在思緒比對環境條件指認出臥室之前,它——我的身體——已回想起每間臥房所用的床鋪類型,房門方位,窗戶採光方式,是否有走廊存在,以及我在那裡入睡和睡醒時所想的事。關節僵直的那一側試著猜測它朝向何方,想像自己,比方說,臥躺在一張華蓋大床裡,面對著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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