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豪《紅房子》:當年圓山理髮廳五個理髮師,蔣經國來了,唯獨指名他服務

  发布时间:2024-04-29 23:24:50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李桐豪圓山商店街位於「金龍餐廳」與金龍噴泉之間,長約五十米,兩排的舖子櫥窗擦得亮晶晶,裡頭或者擺放華美的珊瑚,或者擺著閃亮玉石、名貴手錶,邱炎鐘的理髮店藏身其中,百葉窗終日拉著,看不出櫥窗內的動靜 。

文:李桐豪

圓山商店街位於「金龍餐廳」與金龍噴泉之間,李桐長約五十米,豪紅兩排的房當髮廳髮師服務舖子櫥窗擦得亮晶晶,裡頭或者擺放華美的年圓珊瑚,或者擺著閃亮玉石、山理名貴手錶,個理國來邱炎鐘的蔣經理髮店藏身其中,百葉窗終日拉著,唯獨看不出櫥窗內的指名動靜,顯得有點拒人千里之外。李桐人稱邱師傅的豪紅邱炎鐘說,早些時候李登輝總統過世,房當髮廳髮師服務有電視台打電話來,年圓說要訪問當年幫李總統剪頭髮的山理人。頭髮是個理國來他剪的,電話是他接的,但他只是對話筒彼端記者說:「那個幫李總統剪頭髮的人已經不在這兒了。」

之所以拒絕受訪,邱師傅解釋乃「鄉下人講話憨慢」,早些年也不是沒接受過媒體訪問,但面對鏡頭,說完自己姓邱,腦筋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鄉下人講話憨慢」是好事,當年圓山理髮廳五個理髮師,唯獨他是台灣人,蔣經國來了,就指名他服務,若遇上他剛好有客人,蔣經國寧可坐在一旁,看書看公文,等他剪完,其理由就是他不多話。

兩個人互動多了,也培養出了默契。蔣經國來了,坐上椅子,話都不用說,閉目養神,再睜開眼,就看見鏡子裡面的自己神采奕奕的形象。理髮椅上的人從行政院長變成了總統,都留著同樣的髮型,而椅子旁的理髮師卻是同樣一套白色短袖制服,數十年如一日。那制服洗刷得白白淨淨,如同醫生袍子,而理髮廳三張理髮椅看上去也像極了牙醫診所診療椅,若非空氣中淡淡的髮蠟香氣和牆上的價目表,那場景與中南部鄉下齒科診所也沒什麼兩樣。

那牆上的價目表是邱師傅當年在中華商場訂製的,壓克力裁切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數字,一個字一個字黏上去。SHAVING,300 。MASSAGE,1200 。HAIRCUT,600 。年深日久,有些英文掉了字,但中華商場拆了,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店家補綴,缺字的英文就讓它空著,釘在牆上,彷彿一張英文克漏字試卷。

邱炎鐘十二歲從彰化到基隆港邊的上海理髮廳當學徒,當年剪一顆頭五塊錢,今天六百塊,中間一百二十倍的漲幅,就是他長長的一輩子。

「我今年七十八歲,民國三十一年出生,彰化二水人,老家務農,因為不夠生活,就在基隆上海理髮店當學徒,上海理髮廳在愛三路跟仁二路,路口有一個舞廳,當年很熱鬧。會去基隆,也是因為同鄉的介紹,每月領七十塊零用錢。」他解釋著上海式理髮和台式的差別,說上海式會留鬢角,台式則是剃光,但社會人士不喜歡那樣。其時,成人理髮,剪髮、吹風、擦油,五元;理髮四元,剪光頭三元,洗髮吹風均一元,擦油一元五角;孩童剪髮二元五角,剪光頭二元。

理髮師的回憶有港邊的鳴笛聲和雨水,五○年代初期,是理髮業的黃金時代,港邊的城市尤其如此,當年的報紙可見盛況:「基隆市,適當港埠要地,商旅頻繁,人煙稠密,理髮店的老闆們是笑口常開,財源廣進,就是一個最起碼的理髮師,每天的收入也足夠買到黃金一錢以上,所以當時理髮業者個個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出入歌台舞榭,生活過得非常寫意」。

理髮師西裝革履,出入歌台舞榭的黃金年代,雲林上來的小學徒沒趕上。拜師學藝的日子裡,早上洗地板洗毛巾,打雜的事情什麼都做,晚上八九點,打烊後,有冒失的客人闖進來,師傅通通走了,客人又非剪頭髮不可,那就是學徒出手的時候了。因為幫客人刮鬍手勁要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讓客人覺得痛,他晚上拿筷子練習手腕擺動靈活度,一次練三炷香時間。一個夜晚三炷香,兩個夜晚三炷香,練習了七百多個三炷香時間,練到能在客人髮間手起刀落,行雲流水的時候,他收到兵單了。

兵役兩年,退伍後,相熟的師傅轉職圓山理髮廳,把他找了過去,「那時候理髮廳男賓部跟女賓部是分開來的,四位師傅,共七張椅子。椅子是老式椅子,很重,人踩上去才不會危險,重要政治人物來的時候安全檢查會把椅子拆開。那個椅子很貴,一套要七萬多,都是日本進口的,那時候,我一個月薪水才一千多塊。」

理髮師的回憶中,英文對話與樂隊演奏取代了港邊的鳴笛聲,他說,紅房子廣場有一尊大砲很氣派,「那時候我們還有很多邦交國,不管是哪個國家的國慶都在這邊舉辦,三、五天就有酒會派對,雙十節尤其熱鬧,停車場停滿車。那些大使、外交官酒會之前,有時候就來剪頭髮。有一次還幫美國副總統詹森剪頭髮,他來的時候,有外交部人員陪伴,他們會提醒要小心,要小心,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但他們一直講、一直講,愈講我就愈緊張。」

那是一個行文寫作,若提及元首名字,要空一格挪抬以示尊敬的年代,教室、軍營、公家機關,無所不在的領袖照片。老大哥時時刻刻注視著他的子民們,唯獨理髮師注視的是老大哥的後腦勺,「蔣總統第一次來,好像是當行政院長前兩個月(一九七一年),我還有客人,他就站在後面等,很隨和。一開始,他就說了他想剪的樣子,就是你看到照片的那樣,他跟我講話,講普通話,還是聽得清楚。剪了,他很滿意,後來就常來,幾乎每個禮拜會來一次。有一次應該是那天的行程要下鄉,他一早七點就來了,結果飯店負責燒鍋爐的同事前一個晚上忘了燒水,冬天,水龍頭打開,水是冰的,他也笑笑的,說沒關係。

「替他圍毛巾,發現夾克內裡(紡紗)很鬆,都磨破了,還在穿。當年西裝從三個鈕釦流行到兩個鈕釦,他就剪掉一個鈕釦,人很節省,但對人很大方,那時候理髮二十五塊,他小費就給五百,一直給,慢慢給,到後期就變一千塊。有時候忘記帶錢,就說邱師傅、邱師傅,我今天沒帶錢,就先欠帳,下次來就補齊。有時候客人看到他,也會搶著幫他付錢,但他不喜歡這樣,說如果有人要這樣做,就說他已經付過了,也因為這樣,後來他來,我們都幫他準備另外一個小房間。隨扈武官站一堆人在外面等,但他沒叫,都不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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